不舉成名 黃德斌
黃 德 斌 在 電 話 頭 說 : 「 你 幫 我 借 衫 , 千 祈 唔 好 花 花 碌 碌 , 我 最 怕 咁 高 調 , 費 事 俾 人 話 唔 知 搏 乜 。 」
入 行 十 八 年 才 等 到 的 長 專 訪 , 步 步 為 營 得 令 人 難 以 置 信 。 有 必 要 嗎 ?
做 人 , 都 是 認 真 點 好 , 尤 其 是 男 人 。
黃 德 斌 不 是 沒 機 會 , 但 每 次 都 是 差 那 麼 一 點 點 。
《 真 情 》 的 「 越 南 」 , 是 最 早 期 的 霎 眼 嬌 。
《 妙 手 仁 心 》 的 「 何 德 廣 」 也 討 好 , 但 始 終 不 及 當 時 仍 未 衰 「 北 京 召 妓 」 的 吳 啟 華 受 師 奶 歡 迎 。
《 金 枝 慾 孽 》 的 「 小 祿 子 」 ? 算 了 吧 , 有 一 班 小 主 戲 戲 外 鬥 得 你 死 我 活 , 誰 記 得 一 個 小 閹 人 ?
以 上 幾 次 , 黃 德 斌 都 很 認 真 對 待 。
不 過 再 認 真 , 都 未 令 他 一 舉 成 名 。
《 火 舞 黃 沙 》 可 不 同 。 名 字 已 露 玄 機 , 飛 的 是 「 黃 」 , 黃 德 斌 的 黃 。
首 周 便 由 林 保 怡 、 陳 豪 、 蔡 少 芬 、 黎 姿 、 邵 美 琪 、 佘 詩 曼 雙 生 四 旦 拱 照 , 性 無 能 之 中 要 算 他 最 勁 。
黃 德 斌 也 不 負 眾 望 , 話 剝 就 剝 , 剝 完 再 剝 , 四 十 二 吋 黝 黑 胸 肌 並 沒 有 絲 毫 脂 肪 , 最 不 舉 的 人 原 來 最 陽 剛 。
「 人 生 就 係 咁 諷 刺 , 好 多 事 都 唔 到 自 己 控 制 , 惟 有 接 受 。 」
接 受 自 己 在 一 個 不 幸 的 家 庭 中 成 長 , 接 受 自 己 長 期 做 二 打 六 , 接 受 《 火 舞 黃 沙 》 這 一 切 可 能 是 另 一 次 霎 眼 嬌 。
無 論 如 何 , 這 期 不 舉 的 黃 德 斌 , 的 確 很 紅 , 問 題 是 能 否 一 直 紅 下 去 。
做 人 原 來 和 做 愛 一 樣 , 都 是 希 望 — — 持 久 。
沒 有 電 視
我 的 童 年 , 並 不 十 分 快 樂 。 幾 歲 時 , 家 住 青 山 那 頭 , 屋 外 有 兩 個 大 水 , 水 漲 時 , 就 像 個 泳 池 , 我 跟 哥 哥 與 弟 弟 都 喜 歡 到 那 玩 水 。
有 一 天 , 舅 父 來 探 我 們 , 又 帶 我 們 到 水 玩 水 。 家 中 有 三 個 水 泡 , 我 們 三 兄 弟 各 人 一 個 。 玩 到 一 半 , 突 然 開 始 水 退 , 原 來 水 底 部 是 層 鬆 軟 的 浮 泥 , 舅 父 為 了 推 我 們 上 岸 , 整 個 身 體 被 浮 泥 卡 住 , 最 後 浸 死 了 。
這 件 事 , 對 我 們 一 家 打 擊 好 大 。 外 公 未 來 香 港 時 , 是 國 民 黨 軍 人 , 家 本 來 有 錢 有 地 位 。 媽 媽 是 長 女 , 那 時 上 街 , 有 幾 個 工 人 抬 轎 。 後 來 走 難 來 到 香 港 , 生 活 好 艱 苦 , 媽 媽 沒 有 再 讀 書 , 只 是 留 在 家 照 顧 幾 個 細 佬 妹 。 舅 父 的 意 外 , 外 公 怪 責 她 , 她 自 己 也 怪 責 自 己 , 慢 慢 , 就 有 了 精 神 病 。
小 時 候 的 我 , 經 常 陪 媽 媽 進 出 精 神 病 院 。 她 時 好 時 壞 , 壞 起 上 來 便 鬧 自 殺 , 好 幾 次 我 要 把 手 肘 塞 到 她 嘴 , 才 能 防 止 她 把 舌 頭 咬 斷 。 但 當 她 清 醒 過 來 , 又 好 像 沒 事 一 般 , 還 跟 我 說 : 「 仔 呀 , 我 對 你 唔 住 。 」
爸 爸 是 警 察 , 後 來 搬 了 去 黃 大 仙 警 察 宿 舍 。 好 ? 其 實 重 衰 。 警 察 宿 舍 對 面 是 公 共 屋 村 , 人 流 複 雜 , 蠱 惑 仔 、 白 粉 友 , 甚 麼 人 都 有 。 即 使 在 警 察 宿 舍 也 不 見 得 正 氣 , 一 到 晚 上 , 左 邊 樓 梯 一 群 人 , 右 邊 天 台 一 群 人 , 個 個 都 是 有 「 字 頭 」 的 , 「 無 間 道 」 的 故 事 , 在 我 小 學 年 代 一 早 有 。
爸 爸 媽 媽 怕 我 們 學 壞 , 管 教 好 嚴 , 一 放 學 立 刻 要 回 家 , 不 准 參 加 課 外 活 動 , 不 准 與 隔 籬 鄰 舍 的 小 朋 友 玩 , 連 學 校 帶 隊 去 旅 行 , 都 不 讓 我 們 去 。
無 辦 法 , 媽 媽 的 精 神 長 期 處 於 緊 張 狀 態 , 她 不 想 兒 子 們 有 甚 麼 差 池 。 後 來 , 想 我 們 專 心 讀 書 , 連 電 視 機 也 丟 掉 。
我 記 得 , 我 看 的 最 後 一 套 電 視 劇 , 是 《 上 海 灘 》 , 之 後 的 甚 麼 《 射 鵰 》 、 《 神 鵰 》 , 從 來 沒 看 過 。 當 然 會 知 道 誰 是 黃 日 華 、 翁 美 玲 、 劉 德 華 , 但 都 是 長 大 後 的 事 。
悶 , 當 然 悶 到 頂 點 , 細 路 仔 , 誰 真 的 會 自 動 自 覺 讀 書 ? 但 父 母 再 嚴 , 小 孩 子 總 有 自 己 尋 開 心 的 辦 法 。 那 時 我 跟 細 佬 趁 爸 媽 不 在 家 時 , 把 他 們 的 褥 搬 開 , 然 後 在 板 上 打 乒 乓 波 ! 有 次 爸 爸 提 早 回 來 , 就 把 我 們 打 到 飛 起 。
唯 一 陪 我 成 長 的 , 是 收 音 機 , 那 時 覺 得 收 音 機 是 全 世 界 , 最 喜 歡 聽 Bee Gees 、 Simon & Garfunkel 。 晚 上 還 偷 偷 地 放 在 枕 頭 底 聽 鬼 古 , 很 刺 激 的 ! 不 過 後 來 又 給 爸 爸 發 現 , 結 果 又 是 打 到 飛 起 。
爸 爸 其 實 很 錫 我 們 , 只 是 那 個 年 代 的 教 仔 方 式 , 通 常 是 打 。 媽 媽 是 個 很 堅 強 的 女 人 , 養 完 細 佬 妹 又 照 顧 成 頭 家 , 只 不 過 她 的 病 一 直 困 擾 她 。 後 來 , 媽 媽 更 患 上 了 乳 癌 , 切 除 了 之 後 又 復 發 , 最 後 擴 散 全 身 。 醫 生 沒 料 到 她 會 捱 到 那 麼 多 年 , 她 的 意 志 力 真 是 很 厲 害 。
媽 媽 臨 走 時 , 我 還 在 做 sales , 但 無 訓 練 班 已 取 錄 了 我 , 我 去 醫 院 把 這 個 消 息 告 訴 她 , 她 說 : 「 你 得 , 畀 心 機 呀 , 媽 媽 頂 唔 順 啦 。 」 她 瘦 得 像 人 乾 , 幾 天 後 便 走 了 , 那 是 她 跟 我 說 的 最 後 一 句 話 。
路 人 甲 乙
中 學 畢 業 , 做 過 地 盤 散 工 、 跟 車 送 貨 、 船 務 文 員 、 sales , 最 叻 那 份 是 廚 窗 display 。 後 來 兼 職 model , 不 是 覺 得 自 己 高 大 有 型 , 只 是 純 粹 為 賺 多 些 錢 。 做 model 時 認 識 了 林 俊 賢 , 當 時 他 是 無 藝 員 , 提 議 我 去 考 訓 練 班 。 我 想 , 都 好 , 拍 戲 點 都 應 該 多 錢 過 做 sales !
跟 我 同 期 的 有 林 家 棟 、 雷 宇 揚 、 劉 錫 明 、 黎 芷 珊 , 還 有 旁 聽 的 甄 子 丹 。 我 知 , 大 家 都 上 位 了 , 只 剩 我 行 得 最 慢 。 我 都 曾 經 問 過 自 己 , 到 底 欠 些 甚 麼 ?
比 較 一 定 會 , 但 其 實 無 得 好 比 , 他 們 成 功 , 一 定 做 了 些 令 大 家 欣 賞 的 事 。 我 無 , 就 係 無 。
做 了 五 年 路 人 甲 乙 丙 , 九 三 年 有 日 收 到 公 司 的 一 封 信 , 啊 , 原 來 合 約 滿 了 。 就 是 這 樣 通 知 你 , 也 沒 有 叫 你 再 簽 新 約 , 自 己 知 發 生 甚 麼 事 , 都 幾 心 灰 意 冷 。
自 然 要 謀 出 路 , 唯 一 辦 法 , 就 是 拍 電 影 。 之 前 在 電 視 台 時 也 試 過 去 片 場 做 茄 喱 啡 , 得 閒 嘛 ! 如 《 辣 手 神 探 》 中 黃 秋 生 的 打 手 。 那 時 電 影 市 道 好 景 , 拍 一 組 戲 分 分 鐘 等 如 電 視 台 一 個 月 糧 。 那 時 的 電 影 人 又 豪 , 像 《 辣 》 本 來 book 我 二 十 組 , 結 果 拍 了 三 十 組 , 人 工 幾 萬 蚊 , 咁 大 個 仔 都 未 試 過 一 次 搵 咁 多 。
但 我 九 三 年 再 入 電 影 圈 時 , 市 道 開 始 下 滑 , 但 求 有 份 工 保 住 飯 碗 就 算 。 三 級 片 ? ( 曾 拍 《 燈 草 和 尚 》 及 《 滿 清 十 大 酷 刑 》 ) 唉 , 唔 好 提 啦 , 不 過 睇 錢 份 上 , 難 道 為 藝 術 ?
做 二 打 六 都 好 , 閒 人 一 個 無 人 理 你 , 時 間 又 多 , 便 學 做 副 導 演 , 如 《 鼠 膽 龍 威 》 , 有 李 連 杰 、 張 學 友 , 大 製 作 ! 後 來 在 《 花 月 佳 期 》 學 做 服 裝 指 導 , 做 助 手 的 助 手 , 叫 做 跟 過 阿 叔 ( 張 叔 平 ) 。
可 能 我 不 懂 social , 在 電 影 圈 其 實 幾 蝕 底 。 做 導 演 要 比 演 員 更 懂 得 埋 堆 吹 水 , 才 有 大 老 闆 肯 投 資 , 像 我 這 樣 半 途 出 家 , 一 定 無 運 行 。
回 到 起 點
還 是 覺 得 穩 穩 定 定 的 做 演 員 適 合 自 己 , 無 論 年 紀 多 大 , 都 一 定 有 需 求 , 起 碼 做 得 長 久 點 。 九 七 年 戚 其 義 穿 針 引 線 , 讓 我 重 返 無 。
但 , 不 要 說 我 是 他 的 甚 麼 「 班 底 」 好 嗎 ? 不 錯 他 當 日 是 幫 了 我 一 個 很 大 的 忙 , 但 若 然 我 真 是 他 的 愛 將 , 那 一 百 集 的 《 創 世 紀 》 應 該 點 都 安 排 一 個 角 色 給 我 。 我 相 信 他 知 人 善 用 , 那 時 的 我 未 夠 班 , 點 催 谷 都 無 用 。
回 想 起 來 幾 諷 刺 , 我 明 明 是 八 八 年 藝 員 訓 練 班 畢 業 , 九 三 年 離 開 , 九 七 年 重 返 TVB , 差 不 多 撈 了 十 年 , 但 拍 《 真 情 》 飾 演 「 越 南 」 時 , 觀 眾 都 以 為 我 是 剛 入 行 的 新 人 , 更 有 人 直 頭 懷 疑 我 是 越 南 人 !
冤 枉 路 ? 其 實 有 少 少 。 我 不 是 偶 像 派 , 沒 有 成 村 人 跟 出 跟 入 幫 我 提 我 ; 我 只 是 一 粒 波 子 , 靠 自 己 彈 下 彈 下 , 好 與 壞 都 要 自 負 盈 虧 。
但 我 一 直 無 後 悔 。 雖 然 從 來 無 大 紅 大 紫 , 但 都 覺 得 自 己 幾 幸 運 , 起 碼 做 的 角 色 觀 眾 都 記 得 。 《 妙 手 仁 心 》 那 個 監 躉 都 幾 重 要 , 起 碼 要 蔡 少 芬 在 我 與 吳 啟 華 之 中 選 擇 其 一 ; 《 陀 鎗 師 姐 Ⅲ 》 那 個 變 態 殺 手 夠 恐 怖 啦 , 當 時 出 街 好 多 人 都 驚 我 。
名 利 得 失 , 我 一 向 看 得 很 淡 , 講 真 , 其 實 不 能 不 看 淡 。 之 前 也 試 過 某 一 個 角 色 忽 然 彈 起 , 但 套 劇 播 完 之 後 很 快 便 沉 寂 下 來 。 這 些 「 霎 眼 嬌 」 的 例 子 , 我 試 得 很 多 。
即 使 今 次 《 火 舞 黃 沙 》 , 不 錯 是 多 了 很 多 人 找 我 做 訪 問 , 劇 集 效 應 而 已 , 代 表 我 真 的 紅 了 嗎 ? 我 不 覺 得 。 起 碼 , 暫 時 沒 有 人 找 我 拍 廣 告 , 收 入 沒 有 增 加 過 , 下 一 套 劇 拍 甚 麼 也 未 知 , 這 刻 甚 麼 工 作 都 沒 有 , 紅 在 哪 ?
如 果 我 覺 得 我 今 次 可 以 「 一 鋪 彈 起 」 、 「 吐 氣 揚 眉 」 之 類 , 那 真 是 太 天 真 了 。 或 者 可 以 , 但 不 作 這 樣 的 希 望 , 就 不 會 失 望 。
當 然 希 望 有 朝 一 日 真 真 正 正 的 做 主 角 , 每 個 讀 訓 練 班 的 人 都 希 望 做 主 角 , 沒 有 人 會 甘 心 一 世 做 二 打 六 。 但 不 是 我 想 就 可 以 實 現 , 等 侍 是 一 個 必 然 的 過 程 。 雖 然 我 年 紀 唔 細 , 但 會 一 直 做 下 去 , 無 必 要 為 自 己 倒 數 。
貧 賤 夫 妻
我 的 夢 想 好 簡 單 , 只 希 望 生 活 穩 定 , 將 來 成 家 立 室 。 是 有 個 要 好 的 女 朋 友 , 但 我 跟 她 說 過 , 我 樣 子 生 得 衰 , 來 來 去 去 都 是 做 沉 鬱 的 變 態 佬 , 有 時 會 把 戲 中 的 情 緒 帶 回 家 , 跟 我 拍 拖 會 好 辛 苦 。 況 且 我 又 未 有 事 業 基 礎 , 不 想 貧 賤 夫 妻 百 事 哀 。 我 自 己 在 一 個 不 好 的 環 境 下 長 大 , 不 想 子 女 將 來 重 蹈 覆 轍 。 如 果 有 朝 一 日 她 等 不 了 想 離 開 , 我 不 會 怪 她 。
根 據 一 份 九 八 年 的 剪 報 , 黃 德 斌 被 喻 為 「 港 版 反 町 隆 史 」 , 英 文 名 叫 Kenny 、 身 高 180cm , 生 於 1963 年 4 月 30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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