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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個 下 午 ， 夏 雨 說 了 個 關 於 他 的 真 人 真 事 ， 既 快 樂 又 悲 慘 ， 夠 荒 誕 也 無 奈 。
事 情 是 這 樣 的 ： 九 十 年 代 ， 他 擁 有 六 層 樓 。 夏 雨 說 ， 好 運 的 話 ， 今 時 今 日 ， 應 該 是 個 億 萬 富 翁 。
故 事 重 點 不 在 他 是 不 是 億 萬 富 翁 ， 而 是 六 層 中 的 其 中 一 層 ； 當 年 ， 他 用 600 萬 買 回 來 ， 住 了 幾 年 ， 因 為 移 民 ， 賣 出 去 是 1,280 萬 ， 開 心 得 不 得 了 。 不 及 半 年 ， 別 人 轉 手 再 賣 ， 價 錢 2,600 萬 ， 他 又 悔 不 當 初 。
事 隔 幾 年 ， 地 產 經 紀 找 他 看 銀 主 盤 ， 居 然 是 一 模 一 樣 的 同 一 單 位 ， 銀 行 放 盤 價 800 幾 萬 ， 手 快 有 手 慢 無 。 他 手 慢 。
「 現 在 應 該 2,000 萬 吧 ？ 」 夏 雨 淡 淡 的 說 。
「 賣 仔 莫 摸 頭 。 我 跟 老 婆 講 ， 唔 好 再 諗 ， 諗 都 無 用 ， 再 諗 應 該 要 自 殺 一 百 次 ， 再 諗 ， 還 有 人 生 樂 趣 嗎 ？ 一 個 人 ， 一 生 要 面 對 好 多 困 難 ， 成 日 都 要 選 擇 。 」
買 、 賣 、 假 如 、 應 該 、 困 難 、 選 擇 。
這 個 下 午 ， 我 也 遇 到 一 個 困 難 ， 也 要 作 出 選 擇 。
 面 上 ， 剩 下 半 份 酒 店 送 來 的 公 司 三 文 治 。 假 如 吃 了 ， 應 該 都 會 肥 幾 磅 ， 選 擇 不 吃 ， 都 唔 會 瘦 得 去 邊 。
決 定 不 吃 ， 果 然 沒 瘦 。 唔 忿 氣
壹 ： 無  好 像 很 尊 重 你 們 這 一 輩 的 演 員 … …
夏 ： 錯 ！
無 一 向 都 不 重 視 我 這 一 輩 。 有 段 時 間 ， 我 離 開 了 ， 是 因 為 當 時 在 想 ， 要 我 拍 的 戲 愈 來 愈 少 ， 是 不 是 值 得 留 低 ？ 當 年 無 跟 我 說 ： 你 的 機 會 唔 會 好 多 。
我 好 感 謝 他 們 這 樣 坦 白 。
後 來 他 們 再 找 我 回 來 ， 那 一 年 ， 我 拍 了 很 多 戲 ， 《 大 城 小 景 》 、 《 橫 財 三 千 萬 》 、 《 阿 二 一 族 》 ， 看 起 來 好 像 很 多 ， 其 實 一 百 部 沒 有 一 兩 部 ， 根 本 不 成 比 例 。
無 不 尊 重 我 ， 是 政 策 問 題 ， 他 們 捧 的 目 標 是 後 生 仔 ， 簽 經 理 人 約 的 ， 是 因 為 能 夠 幫 公 司 搵 錢 ， 但 我 簽 的 約 也 是 TVB 的 ， 只 不 過 因 為 抽 不 到 佣 ， 便 把 我 放 在 一 個 很 冷 的 位 置 。
我 覺 得 值 得 商 榷 ， 條 氣 唔 係 好 順 。
壹 ： 做 了 四 十 年 ， 現 在 才 「 條 氣 唔 順 」 ？
夏 ： 一 部 戲 ， 譬 如 《 溏 心 風 暴 》 ， 我 是 第 一 男 主 角 ， 但 在 公 司 的 立 場 ， 陳 豪 ， 還 是 不 要 說 陳 豪 ， 他 的 戲 份 也 很 重 ， 但 那 些 簽 了 經 理 人 合 約 的 女 仔 ， 她 們 排 名 都 比 我 前 ， 我 不 知 是 根 據 甚 麼 ？ 收 視 率 會 不 會 因 為  幾 個 「 花 旦 」 就 高 企 呢 ？
我 覺 得 ， 這 已 經 是 不 尊 重 。 當 然 ， 今 時 今 日 我 不 會 和 你 爭 拗 ， 但 你 問 我 心 底 那 句 ， 我 真 係 心 理 上 唔 平 衡 。
我 咁 樣 ， 係 咪 好 唔 化 ？
壹 ： 係 ！ 還 要 爭 甚 麼 ？
夏 ： 一 個 人 ， 變 了 「 老 油 條 」 就 等 於 玩 完 ！ 即 是 說 ： 「 你 做  咁 多 年 ， 乜 都 化 啦 ！ 」 我 就 係 唔 化 ！ 我 唔 可 以 你 叫 做 乜 就 做 乜 ， 踢 我 就 郁 一 郁 ； 這 個 不 是 我 ， 你 叫 我 拍 五 集 戲 OK ， 但 唔 等 於 你 搵 我 做 一 集 我 都 會 做 ， 你 叫 邊 個 都 得 ， 使 鬼 我 做 ！
壹 ： 怕 不 怕 自 己 老 來 潦 倒 ？
夏 ： 我 唔 賭 錢 唔 吸 毒 ， 這 兩 件 事 都 足 以 令 一 個 人 呯 一 聲 冇 晒 ！
我 不 是 有 很 多 錢 ， 但 基 本 上 無 問 題 ， 大 不 了 生 活 水 準 下 降 。
我 應 該 唔 會 無 飯 食 ， 最 多 唔 食 鮑 魚 唔 食 翅 ， 叉 飯 我 仲 覺 得 好 好 食 。
從 我 入 行 第 一 日 ， 見 到 老 一 輩 藝 人 的 下 場 ， 已 經 不 停 警 惕 自 己 ： 我 唔 可 以 有 一 日 變 到 咁 慘 ！
因 為 ， 能 不 能 演 下 去 ， 不 是 由 我 決 定 。 當 你 記 憶 力 衰 退 ， 反 應 慢 ， 你 就 要 走 。 這 裡 沒 有 慈 善 機 構 亦 沒 有 人 想 看 你 有 幾 悲 慘 。 可 不 可 以 留 低 ， 是 可 以 爭 取 但 不 由 你 決 定 。
好 巴 閉
壹 ： 覺 不 覺 得 多 年 來 ， 機 會 都 擦 身 而 過 ？
夏 ： 個 個 人 後 生 時 都 會 以 為 自 己 好 巴 閉 。
我 入 行 時 ， 已 經 覺 得 自 己 是 最 佳 男 主 角 。 以 為 自 己 叻 便 和 人 嗌 交 嗌 到 面 紅 面 綠 ， 原 來 吃 虧 的 ， 不 過 是 自 己 。
以 前 以 為 自 己 好 有 料 ， 使 乜 埋 你 堆 ， 結 果 錯 失 了 好 多 機 會 。 現 在 才 知 道 ， 埋 堆 ， 難 聽 叫 擦 人 鞋 ， 好 聽 的 說 法 是 你 幫 我 我 幫 你 。
假 如 一 早 有 人 提 點 我 ， 可 能 不 會 走 了 這 麼 多 歪 路 。
壹 ： 是 不 是 一 直 以 來 都 沒 有 朋 友 ？
夏 ： 是 沒 有 太 多 知 心 朋 友 。
我 出 身 艱 苦 ， 最 困 難 時 ， 食 都 食 唔 飽 ， 父 母 一 早 不 在 身 邊 ， 沒 有 屋 企 做 後 盾 ， 好 多 事 都 只 有 我 一 個 人 面 對 。 沒 人 幫 ， 自 己 又 貪 心 ， 到 大 陸 買 地 ， 俾 人 呃 了 幾 十 萬 。 在 大 馬 （ 馬 來 西 亞 ） 開 製 作 公 司 ， 碰 巧 遇 上 金 融 風 暴 ， 又 蝕 了 過 百 萬 。 以 為 買 基 金 最 穩 陣 ， 結 果 ， 一 年 跌 了 百 分 之 四 十 。
歸 根 究 底 ， 最 大 的 錯 誤 都 是 自 己 。
壹 ： 你 怎 樣 評 價 自 己 這 大 半 生 ？
夏 ： 和 我 性 格 一 樣 ， 中 規 中 矩 。 仆 街 的 ， 不 是 我 ， 發 達 又 沒 我 份 。
年 青 時 ， 自 信 自 己 跌 倒 都 有 大 把 時 間 爬 起 來 ， 現 在 考 慮 多 了 ； 我 這 個 人 ， 本 身 已 經 很 穩 陣 ， 現 在 穩 陣 加 穩 陣 ， 死 得 。
難 為 了
壹 ： 過 了 四 十 歲 才 結 婚 ， 和 兒 女 （ 夏 雨 有 兩 子 一 女 ） 是 不 是 很 難 溝 通 ？
夏 ： 是 。
他 們 在 加 拿 大 ， 大 家 相 處 的 時 間 本 來 已 經 不 長 ， 我 也 不 懂 和 他 們 溝 通 ， 畢 竟 距 離 太 遠 。 在 我 心 目 中 ， 還 常 常 以 為 自 己 食 鹽 多 過 你 食 米 。
原 來 ， 大 家 各 有 各 天 地 。 我 在 戲 裡 做 過 無 數 咁 多 老 豆 ， 自 以 為 懂 得 不 少 也 學 了 很 多 ， 但 口 講 容 易 ， 唔 通 同 大 仔 講 ： 「 喂 ， 我  不 如 做 朋 友  ！ 」 真 係 講 唔 出 。
我 們 這 代 ， 在 大 陸 捱 過 饑 荒 ， 根 本 不 知 道 甚 麼 叫 好 食 ， 所 以 樣 樣 都 覺 得 好 食 。 我 三 個 兒 女 ， 由 細 到 大 揀 飲 擇 食 ， 一 天 熱 就 開 冷 氣 ， 我 話 開 冷 氣 又  被 ， 不 如 唔 好 開 。 「 唔 開 冷 氣 點  呀 ？ 老 豆 ！ 」 最 後 反 面 收 場 。
大 仔 讀 唔 到 書 ， 我 成 日 開 解 自 己 ； 真 係 好 多 人 讀 唔 到 書  ！ 這 世 界 ， 有 人 叻 有 人 唔 叻 ， 讀 不 到 可 能 心 散 可 能 興 趣 不 在 這 方 面 ， 這 一 年 ， 講 完 又 鬧 鬧 完 又 講 ， 最 後 ， 只 有 無 奈 。
我 跟 老 婆 講 ， 我 們 可 以 做 甚 麼 ， 還 可 以 怎 樣 ？ 總 不 能 殺 了 他 。
壹 ： 想 不 想 兒 子 入 娛 樂 圈 ？
夏 ： 現 在 遇 到 的 ， 就 是 這 個 困 難 ， 他 的 確 好 想 入 娛 樂 圈 。 我 老 婆 也 做 過 藝 員 ， 她 當 然 希 望 他 大 學 畢 業 ， 我 就 無 可 無 不 可 。
其 實 ， 我 都 好 矛 盾 ， 讀 不 成 書 ， 將 來 又 如 何 ？ 是 不 是 應 該 讓 他 早 兩 年 出 來 搏 。 這 件 事 ， 我 沒 和 其 他 人 講 ， 也 沒 和 公 司 講 。
這 幾 十 年 ， 都 在 跌 跌 宕 宕 的 日 子 中 渡 過 ， 娛 樂 圈 ， 都 不 是 由 你 控 制 的 ， 我 怕 他 承 受 不 了 這 種 過 山 車 的 玩 法 。 但 要 我 介 紹 他 到 其 他 機 構 工 作 ， 坦 白 講 ， 無 能 為 力 。
叉 餓 飯
做 了 四 十 年 ， 夏 雨 說 ， 他 應 該 離 不 開 這 個 行 業 了 。
「 食 了 四 十 年 拍 戲 的 叉 鵝 飯 ， 津 津 有 味 ， 有 時 不 用 拍 戲 ， 自 己 都 會 買 番 叉 鵝 飯 來 食 。 」
這 個 下 午 ， 夏 雨 吃  公 司 三 文 治 ， 口 裡 說 叉 鵝 飯 ， 彷 彿 麵 包 變 成 飯 ， 番 茄 變 了 燒 鵝 ， 煙 肉 變 了 叉 燒 。
夏 雨 可 能 有 所 不 知 ， 叉 鵝 飯 其 實 真 係 幾 好 食 ， 好 食 過 叉 雞 飯 好 食 過 叉 油 雞 飯 好 食 過 兩  飯 好 食 過 … …
做 人 可 能 應 該 像  叉 燒 ， 併 什 麼 都 可 以 ， 併 什 麼 都 唔 會 尷 尷 尬 尬 核 核 突 突 。
杜 琪 
夏 雨 ， 有 時 都 幾 自 信 。 即 係 寸 。
除 了 說 到 家 庭 兒 子 時 比 較 困 擾 ， 相 對 低 沉 。 但 一 講 到 拍 戲 ， 都 好 勁 。
譬 如 呢 ？
譬 如 講 杜 琪 。
— — 杜 琪 同 我 好 老 友 ， 佢 未 紅 時 ， 曾 經 走  幫 我 做 副 導 演 。
— — 佢  戲 ， 我 又 唔 恨 拍 ， 我 唔 覺 得 拍 佢 戲 會 令 我 演 技 提 升 ， 我 又 唔 係 你 講
盧 海 鵬 、 張 兆 輝 、 譚 炳 文 ， 你 出 得 三 分 鐘 ， 提 乜 鬼  升  ？ 唔 覺 ！ 係 ， 佢 都 有 搵 我 一 兩 次 。
— — 太 少 戲 份 我 無 興 趣 ， 撈 咁 少 對 生 活 無 影 響 ， 佢 知 我 性 格 ， 太 少 唔 會 搵 我  ！
— — 佢 要 搵 我 一 定 搵 到 我 ， 我 匿 到 邊 度 都 會 搵 到 我 。 佢 唔 搵 我 ， 總 有 原 因 。
夏 雨 先 生 ， 應 該 值 10 個 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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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4-19 08:18: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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