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说明,这个贴子是我一个朋友写的,原贴很长,前面的内容很多调侃(比较风趣,但是太长),就不发上来的;这个贴子在百度贴吧上发布过,后来内容被修改了,所以我发到这个论坛上,还是以转贴的名义。内容是很多年以前写的】 调侃够了,严肃一点来谈谈我对女主角的看法。其实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为什么这样喜爱一个个性极端、激烈的女性角色。我得承认先入为主和演员的表演给我的影响是第一要素,我比较偏爱英俊挺拔、冷酷刚强的女性角色,海怡的形象和个性能满足我的情感需要。演员的个人气质某种程度上对这个角色有一定的挽救作用,邵的形象比较冷、有型、庄重,加上当时处在女性的黄金年龄,外形较美,提升了角色的审美效果――没有流于低级趣味。当然,演员的表演也很出色,至少眼神的运用很出色,海怡的眼神流露出一种强烈的焦虑和一种很深很绝望的感情,好像马上就要出现精神上的断裂,能让观众陷入某种恐慌。不过,美中也有点不足,我觉得演员在表演这部剧的时候,身体状态好像不是太好,比较疲倦,有点顶不起来。 海怡的悲剧是怎么造成的?谁造成的?可以这样说:都是她自己造成的,而几乎所有的角色都在不恰当的时间点上推了她一下。 在剧的开头几集,韦海怡的价值取向不是很明显,因为剧情推进得比较快,只能透过旁人的片言只语,比如周予诺,说她“人品好”,知道一点(鉴于韦周之间的特殊关系,这个评价客观性不够)。另外呢,则是一些比较小的细节,比如同情社会底层,比如善待马中宝,这些与其说是一种价值取向,勿宁说是一种姿态。韦海怡的价值取向是一种中规中矩,符合主流要求,但是也没形成比较坚强的信念,所以在后期遭受打击后,很容易地就倒向了机会主义。 马中宝说韦海怡是善良的,这个认识很肤浅。 前期的海怡,个性特点是强烈的女性信仰。她的这种超乎寻常的女性信仰,并不是来自正面的教育、熏陶或者是愉快的情感实践,而是来自于小女孩对母亲糜烂生活的偷窥,是一种逆向论证,夹杂着阴暗的求偿心理(比如:男人夺走了母亲的爱,如果没有男人,那么……)和对男性的片面认识,表现出病态特征:教条、形式化、易受侵犯和经常性地诉诸暴力。 所以她杀了湛有容,一击致命。 严格来说,这个原罪,除了坐牢几乎不能救赎,比起她后来所犯的过失,这种犯罪破坏性更大,因为它并不针对特定人也没有可预见性,谁撞上谁倒霉。当然,这是故事的缘起,争论中宝该不该救海怡没什么必要,不过,马中宝认为韦海怡是一只善良的青蛙,这个认识很肤浅,善良还不能算得上一种道德要求,或者只是一种程度很低的只要没有破坏性就合格的要求,这一点韦海怡都不具备。 杀了人,却没有受到惩罚。海怡陷入巨大的精神困惑中,我到底是自卫?还是谋杀?在自杀未遂后,她说过“再来一次也是这样,没得选”,她实际上知道是谋杀而且不后悔;但是在法庭上,谋杀现场的音乐响起时,她又本能地反应成“我是自卫”,这个困惑一直折磨女主角直到人格断裂。 如果让我说呢,我会说是始于惩罚止于谋杀!以肢体暴力惩罚言词暴力,有一定的正当性,如果精神自卫也算数了话就算靠点边;但是能一击致命,下手那么残忍,就很难用惩罚来自圆其说,是阴暗的求偿心理发作导致的仇恨谋杀。 谋杀,有心但是无意! 海怡的情况在现实中也有类似的:犯罪动机没有典型性,是在病态的生存环境中养成的人格缺陷造成,相应地也缺少反省动力。能够得到正面效果的解决方法,是由法律实现社会正义,而在社会同情、精神、心理关怀层面给予相应的救济、补偿和治疗。但是电视剧中,情况却刚好反了过来,法律表现出反常地脆弱,毫无理由地判了她无罪;相反,道德和社会同情却造成了极端负面的效果。几乎全社会都起了反面的推动作用:传媒为迎合低级趣味施加了残酷的精神压迫;湛有容夫人滑稽地笑死降低了韦海怡的罪恶感(她本来就认为受害人该死,能推动她反省的另一种途径是让她认识到她的行为对受害人家庭造成的伤害性,湛夫人的表现却恰好证明她的行为没有伤害性),母亲的背叛则令人扼腕!湛倚天算是非常大度了,但是这种大度也只停留于赤裸裸的道德优越感上,他说你是谋杀,否则你不会追出来解释,又说你能过得了你的良心吗?这是电视剧中第一次点题,良心,湛倚天的良心诉求其实没什么建设性,他的话更容易解释成你永远不会得到救赎,更像精神报复。 雨果说:“良心,是存在于我们心中的,生来就有的那么一点知识”,非常精辟、非常有力!良心的追求通常要有对等,湛倚天要求韦海怡自省而自己不对湛有容夫妇的堕落自省,没有持续的破坏性但是也没有建设性。 韦海怡成了精神暴力的祭品,在全世界的话语暴力和母亲的情感打击下奄奄一息。这样,在自我认识上,她从一个加害人戏剧性地转变成受害人,强化了她的病态人格。 只有中宝的作用是正面的和积极的。他给海怡的指点其实是比较正确而且也是这种情况下唯一的解救途径,通过心灵提升实现自我救赎。不过中宝和海怡的个性在这个时候就表现出很大的差异,中宝让海怡尝试冥想或者心理暗示来降低受虐感,而海怡则更关心别人是否也能理解她!海怡的自我救赎里有显著的功利倾向,这是中宝的救赎无法进行到底的主要原因。不管怎么说,这个阶段中宝很有建设性,他们逃避社会并发生了一段纯洁的爱情,无论这段爱情多么脆弱,它属于性灵上的相濡与沫、没有功利性、甚至没有肉体要求,这种美好、恬静、愉悦的情感体验很能陶冶性情,它的作用是控制了韦海怡的暴力倾向――我一向认为,爱情对于灵魂提升是有引导作用的,如果不追求太多,爱情是值得信任的正面因素。 (假设这一段水晶之恋发生在罪恶之前,这个挽救就可能比较彻底;但是假设没发生,海怡则可能迅速地再犯罪) 这个救赎来得很软弱:性情陶冶不必然提升道德修养,韦海怡缺少反省动力,而中宝也没有这个要求,这很正常,在这个阶段,马中宝本人的道义感其实也很有限,出身社会底层的青年一般也不会有太高的道德要求。这是个很微妙的阶段,需要有外部的比较正面的因素介入来引导(比如宗教),但是介入的偏偏是乔大羽。 韦海怡和乔大羽的肉体交易,与及持续发酵的影响,造成了从人格缺陷到人格断裂。 假如韦海怡的女性信仰不是那么教条了话,这个事情还有一定的挽救余地,甚至可以帮助两个青年都成熟一些。但是她很极端,海怡在“我是自卫?还是谋杀?“的精神困惑之外,又增加了“我是好女人?还是坏女人?“的精神困惑,这两个困惑形成了一个逻辑困境:如果第一个答是,那么第二个就只能也答是;她无法证明第2个是,第1个是也就被否决了。 她就是在这种无休止的精神折磨中消耗了对于正义的脆弱信仰。像大多数信仰脆弱的人一样,她将遭受的痛苦归咎于弱势的社会地位和无法掌握话语权,人一旦产生机会主义的想法, 10个有9个就要听从命运的安排,而人为什么如此信任机会主义,大概是因为人总是看到10个中间的那1个幸运儿(比如乔大羽),而忽视了其余的9个倒霉蛋。 这些事情造成了海怡和中宝之间的激烈冲突,因为水晶之恋出现背叛,能够妥协的冲突变得无法妥协。两个人的个性差异是一个冲突因素――中宝长于思辩而疏于实践:说教、牵强附会、难以检验;而海怡则完全相反,实践总是优于思考:任性、一意孤行、越挫越勇――但不是主要因素。创办《青天》是韦海怡自我救赎的最强烈也是最后一次正当的努力,杂志的宗旨依旧有很重的个人功利色彩-通过扶助社会正义来寻求世俗理解,因为这样,《青天》的题材选择余地就变得很狭小。中宝孩子气的做法并没有形成实质破坏,关系破裂的原因在于中宝对这个隐含的功利目标理解不够,挖乔大羽的隐私又让韦海怡陷入精神恐慌。 码头分手的那个场景,我以为是本剧中最出色的一个场景,演员的发挥几乎是淋漓尽至。在海怡激烈和饱含泪水的言语表达中,我们能感觉到一个人的心灵几乎是一瞬间地断裂并流于空洞化。海怡要中宝不要耽于幻想,这很重要,不要幻想,就是表示曾经给予她较正面的精神引导的手段不再有效,也是表示对于美好的事物、高尚的人生、纯洁的心灵,她认为想都不值得再去想;中宝的感觉几乎都是正确的,唯一不正确的,是对海怡完美人格的幻想,不要幻想也意味着韦海怡主动地拒绝了持续进行人格修正。她最后告诉中宝她的背叛,这是剧情中韦海怡仅有的一次比较负责任的表现,然而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她也没有给自己的爱情或者说救赎留下什么余地。 这是本剧中最出色的场景,我从来没有完整地重新看过这部剧,但是这个场景我看过很多次,很出色:背景的选择(夜晚、码头、不等待就不会有的渡船)、对白设计(“不行”、“不要靠感觉”、“没有后悔”,空洞、晦涩、苍白而激烈)和演员表演都很出色。 当人的心灵流于空洞化的时候,是很可怕的:那些水性的、有滋养效果的情感和关怀:比如爱情(马中宝)、友谊(周予诺)、甚至于社会同情(当杂志濒临关闭时,热血青年们向他们的领袖表达敬意),都很快地流失,培植不起对等的响应,好像春风吹过的沙漠,依旧寸草不生;填充其中的,只有那些刚性的、躁烈的、阴暗的欲望和呼喊。 宝怡羽的三角爱情中,有一个现象,是有过失的而不是无辜者掌握爱情的支配权:海怡背叛中宝在先,但是在宝怡之间,海怡对爱情有很强的支配能力,对中宝的生活也能产生重要的影响――她甚至治疗了中宝的自闭症,帮助中宝进入了主流社会――而中宝对海怡却几乎不能施加任何影响;在怡羽之间,是乔大羽掠夺在先,但是却是乔大羽掌握了爱情的主动权,并对海怡的生活-包括价值观和命运产生颠覆性的影响。这个问题就出在,一方面,韦海怡的自我救赎中始终如一的功利倾向,以得到重新的世俗认同为目标,是外求的而不是内省的,这使得本来就脆弱的挽救变得更需要依赖外部条件,乔大羽和马中宝的爱情竞争转变为生存状态的竞争;另一方面,仅以爱情而言,中宝对爱情有对等要求,要求相爱,有自然的软弱性;乔大羽则没有,他对海怡是否爱他不是太计较,以占有为目的,有天然的无所顾忌的攻击性。如果说韦金玲对韦海怡人格的破坏是直接和逆向的:忽视甚至虐待小女孩对于母亲正当的也是必须的情感需要;乔大羽的破坏则是间接和正向的:通过溺爱、哄骗、尤其是想方设法满足韦海怡阴暗的求偿心理―赢得和母亲的竞争―来实现。海怡的第2次背叛显得更加令人绝望:在心灵上她是属于中宝的,在两个男人之间反复动摇并饱受折磨;不过她还是选择了乔大羽,以寻求强权庇护、获取强势地位,另外还有一个比较弱一点的、不太可信的动机:形式上实践她的女性信仰。在内心已经流于空洞的时候,韦海怡又背叛了留存在她心中的仅有的那一点算得上美好的东西。 如果中宝采取比较强一点的实践手段,而不是只流于情感表达,这个软弱的救赎是否能够回光返照?我倒是认为有这个可能,因为从前后的剧情上看,韦海怡对于她给马中宝造成的破坏能产生很大的罪恶感。不过,既然中宝对爱情存在对等要求,反而是中宝而不是海怡使这个可能变成不可能。 (我的一个朋友曾笑说:要是马中宝在乔韦婚礼前夜选择跳楼梯,那么就不用麻烦他在鸡飞蛋打之后再跳飞机了) 然而机会主义者的命运总是存在更大的不确定性,乔大羽既然是机会主义者中的优秀分子,这个风险就来得比其他人要高甚至高得多。电视剧只是把可能出现的恶性事故戏剧化,让它发生在一个最不恰当的时机,使韦海怡成为意外的受害人――通过婚姻要达成的目标一个都达不成。韦海怡遭受的伤害程度和她的期待程度正相关,也就是说她损失的未来远远超过她现实中所损失的,在这种情况面前,法律、道德乃至于社会同情一致地无能为力。韦海怡采取了私力救济――愿赌服输是机会主义者必须具备的素质,但是多数人却更愿意继续赌下去――这个救济动机只对于她自己来说才有那么一点点正当性。 后面的事情都是自然而然,无可挽救;同时也伴随着更彻底的灵魂堕落,杀死李英杰是一个相对的偶发事件,海怡说“我想通了,我本来就是一只蝎子”,那一点点的正当性就这样流失了。 软弱的救赎通过马中宝的极端手段最后还是实现了,这个结果有浪漫色彩,不太有说服力。而且这个救赎最终还是很软弱,韦海怡选择入狱更类似一种自我流放,因为罪名是她自己加的,她仅对于马中宝,或者说曾经给予她心灵提升的水晶之恋,存在着遗憾和罪恶感。而反过来,中宝没有原谅,无论他是否想起过去,他都没有原谅,这就算是对这个有限的救赎结果的软弱响应吧。 如果我有资格做一个评论,我可以这样说,韦海怡的原罪是令人同情的,因为人格缺陷是外部强加的,她初次犯罪是有心无意;然而,这个缺陷是可以通过爱情修正的,而且只能通过中宝海怡之间那种性灵上的相爱和关怀来修正,马中宝的挽救并不必然软弱;软弱的原因是韦海怡的功利倾向,她背叛了爱情,后来的过失都是她咎由自取。 不要把痛苦都归咎于现实社会,现实社会就是我们每一个人,它之所以让我们如此失望,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这样令人失望! 但是我还是非常喜欢这个角色,好像喜欢的人还不止我一个。我想,有几点可能比较重要,一个:比较高尚的女性意识,海怡基本上还是坚持了高调的女性意识。虽然出现过身体买卖、也出现过对于强权的屈从,但是身体买卖是在情人遭受威胁的条件下进行的,屈从于强权也并没有低级的流于物质要求(事实上,海怡在剧情中对于物质享受是甚少要求的);第二个:以弱凌强,她侵犯的都是强势的、比较虚伪的、让人没什么办法的那一部分社会群体,一旦发生对弱势的、比较高尚的、缺少自救手段的群体的破坏,就表现出一定的忏悔能力。这能够满足我们的某种阴暗心理。第三个:当然是:形式美!这得感谢演员和其出色表演。 |